分析:解析胡锡进的威权主义话术
胡锡进讲话有一种非常突出的特点,我们可以将之称之为威权主义话术。也就是俗话说的“小骂帮大忙”。但是公众並沒有意识到这种话术在哪些地方混淆视听。
以下我们就结合胡锡进评论极端天气,来尝试对这种话术做一下解析:
1. 故意将自然灾害和不可抗力因素混淆不清,减轻社会对政府的追责压力。
就现代自然灾害观念来看,将灾害分成发生前、发生中和发生后三个阶段,我们会发现自然灾害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灾难性。胡锡进跟中国大陆官方话术一致:都将自然灾害造成的破坏性笼统地集中在第三阶段。这样做的效果就是自然灾害成了一种纯粹的不可抗力因素,气造成的损失是由不可抗力因素造成的。看起来无懈可击对吧?
将自然灾害分阶段之后,我们会发现造成灾害的原因並不仅仅是所谓的不可抗力因素(比如地震、洪水、台风),还包括在灾害应急系统、灾害抢险、灾害救助等层面应对不力、失职、乃至职能瘫痪造成的次生灾害。
也就是说,当我们说“自然灾害”的时候,自然灾害包括了不可抗力因素和次生灾害。这也是为什么说自然灾害绝不简单等同于不可抗力因素的原因。
比如去年京津冀洪水期间,河北官员不但未通知就泄洪,还有不少官员擅离职守,并未出现在救灾第一现场(而是洪水退去以后才出来作秀)。这些显然是政府失职,后果就是导致救灾不力增加损失。又如中国政府斥巨资在全国各地修建“海绵城市”工程,一遇到洪水就全面瘫痪(甚至反而可能加重灾害),这显然是灾害发生前灾害应急预案准备不力所致。再如各灾区集中统一调配救灾物资,不但造成哄抬市价、囤积居奇,还造成物资分配不合理和资源浪费,以及基层官僚腐败(挪用和倒卖救灾物资)。甚至于中央政府给予救灾拨款也入不敷出,靠通过社会捐献、乃至企业摊派来救灾,但是由于缺乏监督和过程不透明,这些款项究竟存在多少贪污和黑账,社会各界无从知晓。
自然灾害发生的一系列过程都伴随有人为因素。胡锡进和其代表的中国政府的官方话术刻意淡化人为因素,反而还反复强调灾害是不可抗力因素、政府尽力了、全都怪灾害又多又严重、社会不满要怪民众自己期望太高……这里面暗藏着推卸责任的狡诈。
极端天气频繁,确实使不可抗力因素增加,但不等于极端天气造成的自然灾害只怪不可抗力因素。中国大部分城市都效仿苏联式污水管道,不但根本无助于抵抗中国亚热带气候雨水,在极端天气频发的情况下,更不足以抵御极端天气灾难。那你能责怪灾害损失都是不可抗力因素所致?全国统一的苏联式下水管道也是不可抗力因素?
说到底,照搬照抄苏联模式、至今死不悔改仍是后世祸乱首恶之源头。
2. 混淆灾害损失、救援不力和城市化建设的关系。
胡锡进说,许多灾区在不该修房子的地方修房子导致灾害一旦发生,救援就可能阻断。这完全是混淆视听。在中国城市化以前,中国绝大部分人口都在农村,遍及各种偏僻地段。由于城市化进程,许多农村荒废,农村人口被集中安置,这些情况反而大大减轻了中国政府的救援压力。
中国政府一遇到灾害就歌颂救援,从来避讳救援不力这种事情,就像有一段时间中国人长期不知道自己国家也火箭发射失败爆炸,而朝鲜人几乎从不知道自己国家火箭经常发生失败酿成惨剧。由于官方主导铺天盖地的宣传,中国民众几乎对救援不力毫无认知,误以为中国从来没有救援不力这种事情。但近几年由于手机录影在短影音平台大量播放,公众才看见救援摆拍和造假乱象频频发生。
胡锡进和北京当局故意淡化和无视救援不力,将救援不力归咎于地处偏远、道路设施中断、灾害巨大等原因,甚至中国政府自夸的城市化进程也成了“背锅侠”。
3. 将中国政府防灾无能和救灾不力混淆成民众不切实际地期望过高。
且不论胡锡进假设“预备好了,但是暴雨没有来”这种情形纯属胡说八道。直接负责中国灾害管理的应急管理部虽然看上去像是对以往应急救灾经验的升级,但应急救灾管理反而比以往更严重退化。原因就在于,新成立的应急管理系统过度强调集中统一和畸形的追责方式,一面造成官员隐瞒和逃避责任,一面导致防灾救灾资源分配不合理以及管理低效、反馈机制冗长等严重问题。
中国政府确实投入了巨量资金,但是收到的效果呢?问题出在哪里?怪资金投入不够,还是怪腐败低效的专制体制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在防灾救灾方面,中国的制度性缺陷归根结底都是管理的问题。西方国家也一样存在管理不当造成人为次生灾害的情况。但是西方国家还缺少一个集中统一的领导制度造成危害无穷扩大而效率无穷缩小。
中国经常出现临时组成的救灾指挥部或救灾工作领导小组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碎片化的权力模式通常要依靠这种协调小组来充当临时协调。这种情况在政治经济领域尤其常见。如果没有这种协调小组,问题就暴露无遗:各部门管理混乱、互相无法协作、凡事依靠权力指导,甚至专家也是依照揣摩领导人心思的模式来建议。
这些本来是体制缺陷的问题,被胡锡进巧妙包装成了民众不理解政府难处。结果怪的还是民众。
政治分析:
胡锡进这种常见的威权主义话术,其最大特点就是用隐蔽手段来掩盖事实和混淆视听,竭力撇清政府与社会问题的内在关联。在一个“党天下”国家,撇清党和政府的责任,最终避免公众往制度和管理缺陷上面追责,是极其荒谬的事情。但是中国民众就心安理得地默许这种荒谬。
这种话术的特点,在于始终为维护威权体制辩护和开拓。看起来像是耐心解释政府的难处,其实就是把政府的无能巧妙转化成了问题太难。就像差等生怪试卷出题刁钻。
民主国家一样极端天气频繁,但这些国家有完整的正常的追责机制,并且没有过度僵化的集中统一领导制度。尤其在防灾救灾事务上,绝不会蠢到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胡锡进这种先声夺人的评论,完全是在诱导舆论焦点以及偷梁换柱地转移社会问题。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术在中国的官场和学术界横着走,难免会造成确认偏差和认知盲点。这是一种社会性的全面的僵化。不仅是宣传系统的僵化,也是知识体系的僵化。
这种全面僵化,放在灾害管理议题上危害无穷:尤其极端气候造成灾害越来越频繁的情况下,死不悔改的政治缺陷还会导致更多次生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