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复杂多面的,试着去了解困惑的背后.”—from陌生老朋友
柴静:
在这样的时候给你写信,让我觉得是时候可以说出过去了。读初中时,我发现了父亲的出轨。那是一个假日的下午,父亲在卧室里的小阳台上网,卧室的门开着。
我去父母的卧室拿东西,走近抽屉时听到他一边在跟唱着当时很火的歌,一边用很亲昵暧昧的口吻在打电话。一时不知怎么办。父亲似乎从阳台听到了抽屉声,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是我后,便放心地又继续和对方聊着天,也许他觉得当时那样年纪的我什么也不会懂吧。
后来,通过父亲的手机,得知了他当时的出轨对象,是远方亲戚的老婆。
我们家的房子是那种老旧的二层楼,楼梯是木质的。每次在家我母亲要上楼,而我父亲在卧室阳台时,我便会立马冲到母亲的前面,使出浑身力气在上楼时制造出最大的动静,想着这些事千万不能让母亲发现了,不想让她伤心。
母亲在我工作2年后发现了父亲当下的出轨,当天她疯狂地用父亲的手机打给每一个拨出的电话号码。这些事她都是在我的房间“悄悄”进行着。
突然母亲走出来了,那一刻感觉她要跟我诉说她的发现与遭遇。当时的我却想的是要如何反应。最终,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大概过了没多久,他们俩又奇迹般地和好了,一起回老家了。
我曾经在老家堆满了袜子杂物的抽屉角落里发现过母亲的笔记本,上面大概写着这样一句话“要不是因为女儿还小,我宁愿出家当尼姑.”母亲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一家人出去散步时总是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然后消失在人群中,我想她的内心也很孤独吧。
前些年我放下了对父亲出轨这件事的怨恨情绪。那天我在工作城市的出租屋,突然想试唱父亲很喜欢唱的”朋友别哭“,没唱几句,就感受到歌词里传达的强烈孤独感,那一刻我放下了。
两个孤独的人,彼此隐忍,也成了我的孤独。
年少时立下了未来不要结婚的想法,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过亲密关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生似乎就停在了当年发现出轨的那个卧室里,一度想要逃离与父母有关的一切,对生活差点失去所有的感受。
现在的我,在慢慢往前走了,慢慢学会感受当下的细小生活所带来的成长,在学会爱自己了,就像你之前提到的,要不在乎。
也了解到错综人生的复杂性。父亲很早就失去了双亲,从小就承担起照顾姐姐妹妹的责任,一直以来都在拼命努力,当他内心的某部分空白没有办法被看见时,他选择了出轨作为出口。
母亲成长在不那么开放的年代,做了和大部分同龄人同样的选择,而这种隐忍也让她被时间深深困住。去年她慢慢有了些改变,开始养花、捡起几十年前剪纸的爱好。
假如我的信被公开,我想对阅读的人说,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复杂多面的,试着去了解困惑的背后。最后,谢谢你看见了我。
陌生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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