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出关于政治抑郁症的笔记后,我看到很多人的共鸣。人灵魂生病的感觉就象是身体内住着一个陌生人,又震惊又迷惑,得到理解让人平静。所以锁教授说,“命名它,我感觉好了一半”。
很多人问这个采访能不能在YouTube播出,我觉得这只是私人谈话,录制质量太差。但我今天打开视频重看了一遍,也许我会试试。卢森医生的脸几乎看不清楚,在绿莹莹的北极光背景里闪烁,但他这个人的存在很强烈,
比如我说到,“我的朋友有对未来的预测,灾难性的。”
他说“你是谁?在预测未来?”
他说的很温和,但我感觉像有人用手肘轻轻撞了我一下,意思像是说‘你凭什么能够傲慢到知道未来?”我是为了我的朋友而问,但他却不容我处于旁观的位置,总是问我的个人感受,我尴尬,“你问得好直接。”
他突然谈起他对未来的预测,说得又快,又直白,又明确。我正在琢磨,他却话锋一转,“我有我的预测,你看,我只是呈现另一种预测,而且我不在乎。”
“不在乎?”我正在思考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占据了我的身心,他却把它取消了,成了空,“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在乎它是否需要一千年才来,这是抑郁和希望的区别。” 他语速慢了下来,停顿在这里。
不论拍摄多么粗粝,好的谈话者有这种触碰人的力量,几乎让人不适.比如当我试图总结陈词一下治愈的方式,他笑了,直呼我的名字,“柴,there is no cure for us. 对你没有,对他也没有。”
我之所以在笔记里留了唯一这句英文,因为这句话简直烙在我脑子里。前天的留言中,一位读者的话像是对它的一个注解,“no cure for us 那句话给我印象很深,这句话我的理解是如果真的有cure,那必定是一个把所有人变成一样的东西,但那正是政治抑郁的根源,所以人不需要cure,需要的是理解自己的渺小,然后试着超越,当然真的超越是不可能的,但我不在乎。”
这就是交流。我朋友,我,医生,读者,一个人触碰另一个人,连绵不绝。
三周前,我把这个笔记发给朋友,我俩都没再提起此事。但上周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谈明年要做的事,我吃了一惊。此前他谈到未来总是顾虑重重,这次却很明确,不管能不能挣钱,也不考虑外界评价,他说,“我不在乎了”。口气很平静。
我不只宽慰,也得到鼓舞。如果一个人无法做自己,真实地表达自己,抑郁就会来,那么我们要活下去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哈维尔在《无权者的权力》写的:活在真实中(living in truth)。
不论你身在何方,纪录你的生活,只要你有笔,写出你心底的沉默。那些不被看,不被听的,至少我在,我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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