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建政伊始也曾号召各路人才回归,对于并不关心政治的科技工作者来说,以为是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效力国家的好机会。出生在东京的萧光琰就是第一批回国效力的科学家,可悲的是,回国不仅仅只是葬送了他自己,还葬送了妻子和孩子。萧光琰在东京读完初中就随父母举家搬到美国,没上高中就以高分考入美国大学。跟随著名的诺贝尔物理奖得主——詹姆斯‧弗兰克教授学习,25岁拿到物理化学博士学位,之后进入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并连续四年获得美国石油行业最高荣誉——“石油金质奖章”。
萧光琰的妻子是孙中山秘书女儿,名叫甄素辉,对萧光琰仰慕敬重。那时的萧光琰正是人生上升期,如果留在美国发展,说不定会成为首个诺贝尔物理化学奖的华裔。然而1949年秋天让萧光琰的人生发生了巨变。那年29岁的萧光琰加入中共统战组织——“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建政伊始人才紧缺,中共利用海外学子的爱国之情,鼓动他们回国大显身手。萧光琰恨不得马上收拾行李,只是遇到了妻子甄素辉的阻力。“我连中文也不会讲,回中国干什么呢?现在是共产党当政,我们没有为共产党做过贡献,谁欢迎我们回去?”可是萧光琰执意要回,甄素辉不得不随行。
萧光琰联系了教育部,询问中国石油工业需要什么材料,他愿意收集起来带回去。得到答复后,萧光琰不惜花费美元购置复印设备,与妻子没日没夜地寻找、复印、整理中共需要的“科技情报”。当时的石油提炼技术是美国的王牌技术,美国多次劝萧光琰留下,甚至以保护知识产权为由禁止萧光琰出境。而去意已决的萧光琰,想尽一切办法,几经周折,转道香港,最终在1950年11月,夫妇俩带着世界最先进的石油技术,来到举目无亲的中国。
回国后被分配到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月薪120元,挤公交车上下班,这和他在美国出门以车代步的生活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对于萧光琰来说,物质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振兴中华的理想抱负,于是他苦心钻研,经常待在研究所里不回家。萧光琰不愧是天赋异禀,频频取得重大科研成果。他曾力排众议,坚持采用铂重整技术,提高石油回收率。这项技术一度成为当时五项最重要的科技突破。1961年他开发出生物催化剂,1964年他又凭一己之力研制出超高转化率的催化剂,为石油制取攻克技术难题。
1951年距离萧光琰回国还不到9个月,中共专门针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运动开始了,具有留美背景的萧光琰被列为“重点批判对象”。被质问的最多的是:“你在美国生活条件那么好,为什么选择回中国?”萧光琰呆住了,没人相信他那充满理想主义的奉献精神,反而以最大的恶意、最庸俗的思想揣测他,他一气之下,摘下眼镜“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表示抗议。
1958年,中共把具有所谓“资产阶级学术观点”的人士划为“白旗”,加以批判、斗争。萧光琰再次成为打击对象。一时间,研究所批判他的大字报铺天盖地。单位举办的新年晚会,还专门编了一个名为《洋博士现形记》的活报剧来讽刺他。大幕拉开后,在小锣声中,一个按他的特征化装成的小丑出场了。“小丑”自报家门说:“在下萧博士,靠父母的造孽钱,在美国混了个洋博士,听说共产党在中国掌权,待我偷点资料,混进中国,也好捞个一官半职……”
1968年10月5日晚上,化学物理所派出由20名彪形大汉组成的“专政队”,全副武装驱车来到萧家,抄走了一切值钱的财物,甚至把据说是孙中山送的甄素辉的家传戒指也抢走了。正在病中的萧光琰被抓进“牛棚”,甄素辉被强行调去农场参加“劳动改造”。温馨的三口之家,一瞬间支离破碎。
严厉的、无休止的“审讯”开始了。“专政队”用“三角带”特制的刑具猛力抽打萧光琰,要他回答为什么回国,有没有给美帝偷情报这些“老问题”。“专政队”的一个暴徒还根据当地人“白”“博”谐音的方言特点,给他起了个绰号“白屎”,以讽刺他的博士身份。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下,萧光琰被迫写下了26份“交待材料”。
12月6日,萧光琰在经历了一次可怕的鞭打后变得精神恍惚,一连四天喃喃自语:“共产党的政策是会给出路的……”然而,12月10日晚,一次严厉的“审讯”和更凶暴无情的皮鞭抽打,使他彻底绝望了。12月11日早上,当“专政队员”喝令萧光琰起床时,48岁的他再也爬不起来了……验尸结果:服过量安眠药自杀。
逼死了萧光琰,工宣队毫无愧疚感,反而贴出“特大喜讯”的告示,称萧光琰自杀是“阶级敌人走投无路的选择”。并在当天下午把甄素辉叫到研究所宣布:“反革命特务分子萧光琰畏罪自杀。”得知丈夫的死讯,甄素辉表现得异常平静,她看着丈夫的遗体,请求放两天假,回家照顾许久不见的女儿。
甄素辉回家的第三天,也就是12月13日,邻居一直不见这家人的任何动静,敲门也不应。把门弄开一看:母女双双躺在双人床上,盖着被,紧紧相拥,她们早已停止了呼吸……原来,这对母女采用了和萧光琰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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