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冬连在《探路之役》中说北京、安徽、西北农民在78年的生存状况,我也说说90年代我家乡陕西周至的情况。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们那里山清水秀,家家户户种的都是稻田。稻田是水田,得有很多水渠灌溉才行。小时候我们村周围都是大片竹林,村边的小河一年四季都有水,可以用来灌溉,也可以用来洗衣服洗菜,一到夏天我们就天天泡在河里。
当然,那个時候也很穷,每天都有人来村里要饭,有些大人们认识的会给半个馍馍,或者盛半碗饭给他吃,不认识的或者面相看起来不好的,就什么也不给,因为我们自己也不富足,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只能喝稀的,吃高粱馍馍过野菜糊糊。有些人没窍门,别人不给就直接走,有些人有办法,会说两句好话或者唱两句秦腔,一般这样的大家都会给些东西,他要的也多些。
那时候我们那还有一个普遍现象,就是不管村里村外,一眼望去总有几个大脖子,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身体缺碘造成的。很奇怪的是,到了小学二三年级后,好像要饭的少了,很多大脖子也不见了。
但那时候我们那还是很穷,每家每户用的还是土灶,需要烧很多柴才能做一顿饭。家里有的燃料就稻草和小麦秸秆,根本不够做饭用的,更何况冬天烧炕还要用。所以村里人,每年10月都会进山里砍柴用于做饭。有人甚至因为砍柴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掉下来而受很重的伤,我一个舅舅就是有一年去山里砍柴时摔死的,那时候我才六七岁。
好像93年左右吧,我姑父怂恿我爸种猕猴桃,说那玩意儿城里人喜欢吃,能卖不少钱,横竖也没更好的出路,我爸我三叔还有我姑姑家就种起了猕猴桃。但猕猴桃是果树,至少要种三年才能结果,前期投入是没有任何回报的,风险完全自己承担。农民一贫如洗,哪有任何抗风险能力啊,每天还要吃饭,我们还要上学,村里的农业税三提五统还不能少,真是要难死了。
好不容易咬牙扛了三年,果树长大结果了,却遇上了大旱,果子还没成熟呢,果树给晒蔫了。我爸说再这样下去,树要旱死的,得把果子提前摘下来。那一年我家里,地上、箱子上、房间里、粮柜上,到处都是猕猴桃,因为没到季节也没人要。我们都觉得扔掉太可惜,就自己吃啊吃啊,不停的吃啊,几乎把它当饭吃的。
也就是那一年,我把猕猴桃吃厌了,往后很多年再也不吃了。就算是现在卖的所有人都觉得口感特别好的翠香,我也吃不了。
那一年猕猴桃行情真是好啊,一斤八九块,那可是客户直接来地里收的价,但我们没赶上。到了第二年,干旱没那么厉害,我爸觉得前一年亏大了,这一年哪怕是用井水浇地也要把果子保住。那时候井水浇地一小时30块钱,一亩多地要三四个小时才能浇透,真是心疼啊!
这一年果子是保住了,但价格没往年好,一斤只有三块多。我家的猕猴桃大概卖了八九千块钱,那是我过的最富足的一年。爸爸在庙会上给我们买了衣服鞋子,那是我第一次穿买的鞋子。在那之前,一直穿布鞋,都是我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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